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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高大话乡土中国(3) | 教师之声

2024-04-25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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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乡下人被称为土头土脑,在我的东北老家,乡下人叫农老卡,意思是卡乎乎的,近乎猥琐,有骂人嘲讽之深意,说话者大抵是城里人,大有唯恐被沾染上病毒似的。乡下人被叫做农老卡,源于经济上穷困,土里刨食的挣钱方式,他们拿钱很金贵,消费又极节俭,就地取材者居多,能省则省,夜间能不点灯就不点灯;岳母家的电视早已经不看了,岳母说看了眼睛累,实则怕花钱,怕平时不积小,到家里有大事的时,拿钱费劲。

关键词:高中;语文;整本书阅读;乡土中国


费孝通《再论文字下乡》在“文字”和“乡村”方面做了好多精妙的论述。“文字”之初始于庙堂,在某种程度和范围上,“乡村”不需要文字。在(乡村)这种社会里,语言是足够传递世代间的经验了。在乡村,他们个别的经验,就等于世代的经验。经验无需不断积累,只需老是保存,因为从每个人可能得到的经验说,却是同一方式的反复重演。费孝通下了个论断,“文字是依赖象征体系和个人的记忆,不能靠本能,所以人在记忆力上不力求发展。”没有象征体系也就没有概念,人就的经验也就不能或不易在时间里累积,如要生活也不能过禽兽。人在记忆上发展的程度是依他们生活需要而决定的。在一个乡土社会中生活的人所需记忆的范围和生活在现代都市的人是不同的。在乡村生活百有余的太姥知道孙男弟女每一个人的生日,知道过年杀猪的一系列细节,让兄弟们吃喝开心之余,临走了,还让他们拿着,兄弟们不拿着,她老人家使劲掖着让你揣起来,这样她才心安好受。如果忘掉了某个细节,她会难受一阵子。太姥确实不太懂书本上的东西,她懂女红,看到我们晚辈的衣服扣子松了,她会让我们嘴里衔着细蔑子,她在一旁认真地替我们缝补,清静来往的生活现出了一丝亮光如冬日门窗罅隙渗露进来的暖阳的光,绵长纯亮。


在乡村,对于有文化人,人们还是很敬重的。在旧时代,能读书的人家物质是小康富余的,在精神层面是有追求的,“学而优则仕。”我外公当年他念私塾,他的父亲叫他去念书,将来当个县令什么的。母亲的堂妹家生了两个孩子,大的叫王毅,男孩。小的叫王雪,女孩。外公说,雪到了家里,不都化了。不如叫王倩。“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外公说的这几句出自《论语·八佾》。在乡村,不需要文字的地方,不使用文字为普遍办公的地方,因为有了文化的再现,小小一屋子里的眼神都忽然亮了,惊叹于外公超强的记忆力,母亲的堂妹也笑了,直说:“大爷真爷,记忆力太好了。”


乡间盖房子乃头等大事,没有三间房,有好姑娘的人家是不会同意出嫁的。一外乡人通过外公的亲戚知道外公会画八卦,就让外公画。外公很认真,找到一张红纸,在上面画了个圆,就会毛笔画道道,还跟说了些八卦歌:“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盌,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外公边拿着自己的杰作,边跟我说他老人家做的那神奇的东西。后来盖房子的小伙到我家取做好的八卦图,只说家里穷,没有钱,就给你一点钱表达个意思。外公见了,无语。我见了,从家中撤出。八卦图画好还是被人拿走了,外公没有收取那辛苦费。本村的,也有上门来找外公画八卦图,做盖房子上大梁之用,图个吉祥,图个顺利,图有个仪式感,图个有超自然神灵的保佑。有个曾念过大学被学校开除了的于某恳求外公教他,说:我一学就会。外公没有答应,那个人也就讪讪地走了。我能理解外公的心情,外公在外漂泊了十几年,一些历史在文化大革命中被审查,他有过轻生的念头,有过不见天日的人生痛苦之低谷,但凡帮过他的人,哪怕仅一言半语,他都会记得,倾尽全力感恩,但对于冷漠的家族和后人,他也只能不答应拉倒了。不答应意味着无穷的答案,在乡村,这种处事方式无疑是好的了,彼此不伤害,彼此都明白。


在旧乡村时代,城镇与乡村的差距很大,乡里人的收入靠计工分来计算,一个工分值三毛九,还是值四毛二,全看生产队的生产总值。生产队式的管理模式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离开生产队外出打工对于大多数农村人来说是不现实的。他们知道自身的处境, 他们的心态就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自己也无缘无分。阻碍他们步出农村的最大障碍是文化,外在的证明形式是文凭,可惜他们难有。乡村教育的落后,个人天赋的好坏、家庭的支持力度,周遭环境的舆论都对乡村人走出农村布下了“天罗地网”。乡村人渴望走出去,闯一片天地,依靠文化这一方式,是放在车辕前面拉车驴上头的饼子,是那么近,却够不着。乡村需要文字不仅仅是在红白喜事上、大小人事上,还在于接受教育,走出乡村,谋得村外养家糊口的一个饭碗,进入城乡互动的大循环圈里。“大旱望云霓”盖是乡村后生的共有之慨。


乡村人的足迹,限制了他们的思维与视野,遮住了他们远望的目光,压抑了他们的心情。“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对于外来人,乡村人是比较愿意接受的,希望能听到村外的神奇故事,为自己的人生增添色彩,从深层次挖掘来看,外来念经人和听故事的乡村没有直接利益瓜葛,无被忽视上当的嫌疑,认同的,自可点头,欣然接受;不认同的,也可固执己见,弃之如菜绑。乡村人的心渴望与外界接触,君不见当年半导体农村几乎家家都有,听个相声,听个养生,听场赛事,听举国关注的新闻联播……熟而陌生是乡村社会的一体两面,小小的区域王国,被服务对象庄稼拴住了,人的心情也会自闭抑郁。外来的信息之风可以吹去乡村心灵上空的阴霾。张三去当兵了,村民可羡慕了,听着他讲得故事,又羡慕又神往。恨自己没有这个机会。过了两天半,张三又从部队转业回来了。马大国到开发区当大厨,回来也不忘了去村里的老同学家吹嘘一番,自己赚了多少钱,徒惹老同学和家人的青睐,只恼自己读书太耽误赚钱。事后,方知马大国打的从开发区回来,下车准备开溜,被的士司机紧紧跟着,交了的士费用,事情才算了结。韩老五收西红柿往北发货时,对方说,钱不凑手,卖完再结账。结果,韩老五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回音,自己发毛了。亲自去北城找人讨钱。去个一个多月,没有回来,两个姐夫把他找回来了。住在北城附近的老婶,那儿的人很野,谈不拢,会拿刀把你杀了。韩老五命算是大的了,只是钱打水漂了,韩大鼻子打掉牙往肚里咽,韩老五的老婆越发比往日更厉害了。


乡村需要文字。费孝通在《论文字下乡》里,说起了文字的发生是在人和人传情达意的过程中受到了空间和时间的阻隔的情境里。这里讲两个故事。村里有个老汉,人送外号老八路,他的双腿常年搭着绷带,在做生产队长的时候,他去镇上的公社开会。会上,领导们讲了几件事要求各生产队长回来传达。李老汉没有读过书,不识字,也不会写字,他当机立断,在镇上发的办公用纸上他用自己创制的符号代表领导讲话,回来后一五一十向社员同志们传达,传达的效果很好,不只是传达到位,而是他在一张纸上画的圈圈杠杠别人看不懂,只有他能看得懂,村里的社员们一睹“芳颜”后,惊为天书。用而今时髦的话来说,这张思维导图很管用,创意好。


我在沈城读师范的时期,和家里通话的方式是写信。我在这头给家里写封信,外公在那一头给我写回信,外公代表了我们全家六口人,还有父母和两个兄弟。外公给我写信是在三十里堡镇靠近火车站的邮局大厅里。外公是写信年龄最大的,也是写信里最轻车熟路的。外公讲写信有什么难的;那年轻人还看不起我这个老人,可他拿起笔却不知道写啥、怎么写,半天搞不出一张纸来。“生于斯,长于斯”的乡村年轻人,缺少和文字打交道的经历,也缺乏一定的书籍阅读,执笔手中,万念俱上,分不清脉络,理不出头绪,卡壳在那儿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乡村生存靠实践经验,可以这么说;但科学实践要学习,从书本的文字中学习,再用实践丰富自己的认知。


上一年,回到故乡,陪父母到农村买农药,遇见了当年的考上大学已毕业又工作多年的学生,从城里杀回来,干农村大棚,搞反季水果——“樱桃”。卖农药店的女老板淡定又肯定地说:“他们两口大棚弄得不错。”我的学生却没说什么,很依恋着我,没想到这么多年后,还能见到。他的儿子胖胖的,缠着妈妈。他的妈妈朝向我们开心地笑了。时下乡村中国的吸引力还真不小,新型农民将借助科技和信息两个翅膀,翱翔于城乡间。


“叶落归根”。人愈老,此话体会愈深,咂摸得愈有味。东山,我外公的归依处,南临小河套,北依千山余脉。东山,还有外公的姐姐和姐夫的坟茔,姨夫和几个姨在工作岗位之时还常过来此处祭拜念叨,收拾收拾,添加香纸。东山,还有我大姨和大姨夫的坟茔。大姨是对我们兄弟最好的了。她是她那一辈最年长的,活着之时,最照顾我们,每月五十元寄到乡村来,后来物价上涨养老费又增至一百元。大姨无怨无悔,持之以孝。我们兄弟第二次到金州考大学,大姨从千里之外赶回来“督战”,又帮我们填去好专业和志愿。我们到沈城读书,大姨又给我们兄弟寄来了御寒的手织毛衣毛裤,斯物不在旧情积淀里。“人生如梦”,有那么多憧憬和爱好的大姨在我读大三之时离开人世。大姨离走前,告诉大姨夫不要找老婆。大姨夫几经周折也入土为安了。到了东山,想大姨之恩德,旧事如在近前,欢声笑语如在耳畔,大姨两口叶落归根,顺了乡村土俗民情——老驴老马忘不了家乡,狐死必首丘。问世间情为何物?情就是心脏跳动、大脑尚有意识时的那份牵挂、那份期许、那份历久弥新的力量。


费孝通先生说及自己当小学生时,写文章从8个字变为2个字的趣事。自己在小学写文章时,写“乌黑的头发”时,我写成“无黑的头发”,因为我小时候的头发就不是主流的黑色,有点发红;写了两次“无黑”,罗老师给改了两次“乌黑”,还以为我写错了呢。小学六年级到东山上植树,我在写记叙文的时候,不自觉地用到了“目的地”,可我怎么也不喜欢,在当时,我却没有其他语境和词语可选了。那时候,执笔写文章也有一种感触,在方言口语里表达出来的词语却找不到适合的书面语,比如乡村人叫铁锹叫铁xiān,xiān这个字在现代汉语里应是铣字。


费孝通写道,在乡土社会中黏着相片的身份证,是毫无意义的。在一个村里可以有一打以上的“王大哥”,绝不会因之错认了人。


身份证,对于不离乡土的人来说,是一百年不用动的;若离了乡土,用到它,又觉得是稀世珍宝,心理直念叨“不能搞丢了”。在乡村生活,见了和本家有来往、比较熟的,我都按妈妈这一面的亲戚来喊“大舅”“二舅”“三舅”,一个村里有这样的舅舅不会少于一个30人的小班。最后常常乡村的人际关系。乡村的人际关系有传承,前辈有仇怨的,下辈几乎无来往,基本是绝门了。前辈有交情的,才有来往,才有彼此说笑不拘的情形。农村人是有比较的,比如二叔结婚了,二叔会说常胜家怎么办的,就闹着奶奶再去操办。邻里邻居有时表面关系不错,背后净说人家短处。村里两个中年女子一个有体力叫傻者,一个有情场经历的叫大娘们。雨夜,电闪雷鸣,傻者看到某某英俊小伙从大娘们家出来。傻者掩不私秘就暗地里和几个女的说大娘们不正经,听的人又惊又怕,“原来有这等事。”村里人爱比富。比富的心不比石崇差。一季或一年收成之后,都说自己挣了好几万,从来没有人说自己赔了,这样觉得自己过得好,面子上有光。


乡村中,男女关系的方面,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简单;打光棍一辈子简单。结了婚,又离了异,就绝非简单。“寡妇门前是非多”,“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来也是尿”。邻居后屋的大舅母单身一人,村中有好色者,常去其家。有时久而未出,警觉的村民头脑中便有了问号。“反正她也豁出去了。”村中有议论道男女偷情,违背伦理道德的事很复杂,有的是报恩,女主犯了错,男方帮助开脱了事,有的是半推半就,一开始奋起反抗,后半程鱼水之欢,有的是村中一霸,看上某个女的,带把刀去了女方家里,口出狂言,不听哈就捅死,听话了一切都好说。有甚者男方帮女方盖房子分文不取。此人死去,家中放炮三遍,村中人无人去问,无人送钱送纸,场面寂寥,冷清如水。


文末小贴士

01作者介绍

高山,现任教于珠海市第二中学,曾任教于大连市一〇二中学语文教师。2009年被授予珠海市先进教师;2012.9 在珠海被广东省总工会、广东省教育厅、广东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中共广东省教育工作委员会授予“广东省南粤优秀教师”;2023年在珠海被珠海市教育局授予“珠海市优秀教育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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